凉栀捻月.

【0.2】新年福利1：二十思桥明月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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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乃特别番外，与正文无关。阿栀在古代方面涉猎不深，难产了很久，大家将就看啦~

全文5.2k＋，一篇完结

CP：陈思思（霰雪国第一郡主）×高泰明（郡主侍卫）

建议搭配爱人错过食用~

“新年快乐！”

新年的钟声响起，不远处忽然有烟花升空，一束暗金长线如闪电般窜上穹顶，再像昙花那样兀地绽开。

“主人，人类的烟花，是一种好美的光啊。”

高泰明听见白光莹的话，微微偏头一笑，却再也没有动。他一向不羁的目光看向陈思思亭亭玉立的身影，逐渐柔和。

花火越来越多，越来越亮，漫天烟霓将傍晚映衬得恍如白昼，好似一条声势浩大的星河，在她的眼底倒挂着坠落。

怎么......这么熟悉？

又是一声钟响，走马灯般陌生而熟悉的场景在高泰明脑海中放映，是一场，迟了千年的思恋。

 

[霰雪八年·沅京]

“郡主……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……”孔雀哭的很难受。她跪在案前，恭敬地行了大礼。

“……我会将城南的铺子全都转到你名下，我已求陛下封你为翎君。以后，你定能寻一门好亲事，恩爱一生。”

陈瑶看着挂在一旁的嫁衣，强忍住泪水：霰雪第一永安郡主，真是讽刺啊。

当年，陈瑶的父亲镇国将军为国捐躯，陈瑶的母亲宁华大长公主闻讯后自缢。八岁的陈瑶被接进宫里由皇后教导。当朝没有公主，宁华大长公主又是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姐。从小到大，陈瑶都是除了皇后外最尊贵的存在，进宫那年更是成为享亲王俸禄的郡主，无人敢议。

她继承了母亲的冰肌玉骨，一双眼睛灵动清澈，礼数周全而不怒自威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当朝无人不知她“沅京第一才女”和“霰雪第一郡主”的名气。

谁曾想……

“永安，今朝没有公主，但这些年，朕都待你如亲女。与煞南的和亲，就由你去吧。你放心，你去那里，就是未来，煞南的天后。”

天后？

那蛮夷之地连普通人家子女都避之不及，更何况她是金枝玉叶的郡主；再说，煞南大皇子生性残暴，他之前是有过王妃的，只不过……

都被他打死了。尸体挂在煞南的青楼，三日才撤下。

大殿之上，皇后低垂眼眸，皇上笑而不语。陈瑶知道，只有她，才能显示霰雪的重视，以及那不言而喻的服软。

“陈瑶，若你痛快应下，朕答应，保他。你的那个侍女，朕亦可予其封号。”

他啊……陈瑶猛地抬头，声音有一丝颤抖，“……正四品，左右千牛卫。”“可以，你一完婚，朕就下圣旨。”突然，皇帝冷笑，“当年朕有意招他为御前侍卫，他却说，当永安郡主侍卫更符合他的人生理想。如此，也算是……”皇帝没再说话。

陈瑶答应了，叩谢圣恩。

“若是阿父在，铁骑踏破煞南，我怎么会沦落至此……”一滴清泪从她一向淡泊自若的眼中划出，七年来从未流过泪的她哭的泣不成声。

“阿父……阿母……”唤到最后，却是一个字——

“明……”

空荡荡的街上，一个黑袍男子跌跌撞撞地走着，手里的酒瓶不停地往外滴洒。“思思……为什么……天后的虚名对你那么有吸引力吗……”脑海中浮现陈瑶决绝的背影以及那句“我是霰雪最尊贵的永安郡主，比起你口中可笑的高氏，本郡主更想做煞南天后”，他的手猝然紧握，酒瓶碎裂，鲜血顺着碎片蜿蜒，像极了他那颗爆裂的真心。

“思思……”他贪婪又缱绻地唤着这个鲜为人知的名字——陈瑶乳名。“陈思思……不是小时候说要和我浪迹天涯吗……”一向高傲不羁的少年留下了眼泪，在月色下泣不成声。

 

永安郡主的婚事定在上元节，煞南大皇子亲自接亲。沅京长街十里，灯笼高挂，红毯从皇宫铺到城门，沿路长明灯若人间星河，鼎沸灿烂。历史上没有一场婚礼比这盛大，没有一位郡主可以有超越公主出嫁的规模……

但他们都知道，永安郡主要嫁到荒芜落后的煞南，要嫁给残忍暴戾的蛮夷。现在的凤冠霞帔，怕是永安郡主最后的辉煌。

金顶红轿，是陈瑶的牢笼。

陈瑶坐在轿内，一向清灵的眼睛没有情绪，像是摔碎的宝石强行黏在了一起，毫无生气。头上华丽的冠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，像极了她端庄又可笑的一生。到了那里，她能活多久？又能有尊严多久？

罢了，大不了宁为玉碎。她要一辈子都是是冰清玉洁的陈瑶，是……

高泰明心中，干干净净的陈思思。

高泰明啊……

那些画面不知不觉中鲜活起来，陈瑶眼中掠过一丝柔软。高泰明是自己三岁那年宁华大长公主带进府的。他八岁那年，遇见了出宫拜佛的路上被镇国将军仇敌行刺的宁华大长公主，这个八岁的少年凭着自己的拳脚功夫把宁华大长公主带了出去。得知他是孤儿，便将他带回府内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“我不知道……我只记得，我娘叫我……阿明。”“阿明……那边叫你泰明吧。安定平和，坦荡洁净。至于姓氏……你随老管家姓高好了。”

此后，府里多了一个叫高泰明的少年。

陈瑶很喜欢这个看上去有点凶的大哥哥，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，但对她却很好。他会偷偷买糖葫芦给陈瑶，还会给她做很多可可爱爱的小手工：竹编的蜻蜓、花草缠的蝴蝶……陈瑶的童年不只是郡主的古板，还有一丝普通儿女家的鲜活。

高泰明还会和她讲许多他流浪时的故事。“我走过山谷、跨过江河。我曾天地为床、星月为枕。地石、天鸟、流云、花草都与我为伴。”少年的话语熠熠生辉，于年幼的陈瑶而言，是无比伟大的存在——宛若神明。

“高泰明，将来，本郡主也要浪迹天涯！和你一起！”六岁的陈瑶对自己的神明许下了诺言。

高泰明也却如神明一般。他天赋异禀，加上能吃苦，武艺日渐高强。陈瑶被他保护的极好，像兰花抽芽，娇贵而清灵。

她长得越来越漂亮，沅京的世子少爷有不少觊觎她的。但他们都知道，陈瑶身边有个侍卫，暴戾狠辣。记得某次宴会，一个富家子弟用荤话说了陈瑶一嘴，被那侍卫废了命根子。陈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，这侍卫又是个不要命的，没人愿意招惹。空口无凭，那富家子弟只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。

“明，你不要这样。我可以叫暗卫处理的，你别坏了自己的名声。”“我可是你的侍卫，我要是个软柿子，你永安郡主的名声怎么办。我可不在乎，我的任务，是保护好你。”

七岁的陈瑶，年少老成，却不知道这句话，是神明对她的承诺。

八岁那年，父母相继离世，她被诏入宫。宫中森严，不容放肆。陈瑶在入宫的第一天彻底长大，成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永安郡主。而高泰明，一直在她身边，她也只有对高泰明才会敞开心扉。

她及笄出宫那年，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愿望——她想和高泰明在一起一辈子。

郡主的荣华富贵她可以不要，她想和高泰明，浪迹天涯。

然而，出宫仅一年，她便被赐婚给煞南大皇子了。她接旨回府那晚，高泰明红着眼睛到她面前。“思思，煞南是荒蛮之地，煞南大皇子更是蛮夷！你不要嫁过去，你不可以嫁过去……”她看见眼泪从那双永远神采奕奕的眼中滑下，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：“那我嫁给谁？”

高泰明顿住了。他明白，圣旨不可抗，不会有人家敢和天子对着干，除了……

“思思，我带你走。我和你，浪迹天涯。”

那一刻，陈瑶狠狠心动了。她藏了一年的秘密，她无数个晚上畅想的事情，她喜欢的人，愿意和她在一起……心里叫嚣着“答应她”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真实的想法呼之欲出——

“我是霰雪最尊贵的永安郡主，比起你口中可笑的高氏，本郡主更想做煞南天后。”

转过身的前一秒，她看见了角落里的圣旨。她怎么能让自己的神明，因为她，跌下神坛。

他有本事，可以在宫里当差，而不是只作为她的侍卫，更不能是为了她而抗旨不遵的罪人。

“好……好啊……”她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。是琉璃盏还是长明灯？是玉杯还是金樽？

或许，是她亲手打碎的，高泰明的真心。

“明，是我对不起你……你的未来，一定会好好的……”陈瑶喃喃自语。

“郡主，快出城门了，煞南大皇子会亲自接您换轿，您稍安勿躁。”嬷嬷的声音传来，陈瑶回过神。想起小时候自己睡不着，母亲会带自己数沅京的108架古桥。她闭上眼睛，细细的数。“一桥、二桥……”

数到二十四桥的时候，她听见一阵很奇怪的声音。像是……

战场上的铁蹄声。

声音越来越近，她甚至能听见马的喘息声。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“回郡主，是煞南的铁骑，煞南大……”“声音是从轿后传来的。难道是本郡主出嫁的人马吗？”陈瑶声音冷下来，外面不再有声音。“到底是什么事！”陈瑶的怒意之下，是恐惧——没有人在她身边。

突然，马声向四处散开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“郡主，刚刚是去边关的援军，让您受惊了。”又是一个不同的小厮，“郡主，煞南的人已经来了，婢女已经摆好梯毯，您准备下轿吧。煞南大皇子马上就进城门了。”

陈瑶皱了皱眉，心里有些乱：难道，是自己想多了吗……

陈瑶下了轿子，由婢女搀扶着。“这位就是永安郡主了吧？大皇子就在城门外，还请打开城门。”陈瑶听见了有些奇怪的口音，心却没有放下来，反而无限下坠。

真的要走了……

“传令，开城门——”

陈瑶听见城门开启的“吱呀”声，红色的盖头挡住了一切的视线。她突然想到儿时父亲曾给自己带回一块精美的红色绣花手帕，说是边关民族工艺。自己曾将那枚帕子盖在头上，和高泰明玩鬼抓人……

边关民族工艺……

等等，霰雪的边关，不就是煞南吗！如今自己要去和亲了，哪来什么边关援军！
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，陈瑶被拦腰抱起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“思思，别怕。”

“原来霰雪不是真心给本王送王妃啊，给我攻！——”

陌生的口音和耳边温暖的话语交织，陈瑶慌了神。“高泰明！你在做什么！煞南的人已经来了，你放我回去！”“思思，皇帝只是拿你做诱饵！打开城门，煞南就会强攻沅京！霰雪禁军都待命了，你还不明白吗！”

原来……都不是错觉……

可笑啊，连和亲都不行，她只是一个煞南强取沅京、霰雪反击煞南的工具罢了。这件事肯定不是一时兴起，究竟谋划了多久？一年，两年？

或许，从她进宫那年，就是计划的开端吧……

镇国将军为国捐躯，宁华大长公主是皇帝亲姐，而他们的女儿，人人皆知的第一郡主陈瑶，只是一枚棋子。

“小子，胆子很大啊？敢掳走本王的王妃？”陌生的口音带着令人恐惧的作呕感，陈瑶赶忙回过神来。“明，你快放我下来，他会杀了你的！”

高泰明没有做声，却将箍在陈瑶腰间的手收紧了。“陈瑶，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吗！”高泰明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落寞。“什么……”陈瑶还没反应过来，“嗖”的箭声打断了所有。她听见身后的高泰明闷哼一声，她慌了神。“高泰明！你……”

“嗖——”

又是一声，陈瑶感觉，有什么顶了一下她的后背。

“嗖——”

又是一声，陈瑶感觉，有什么浸湿了她的婚服。

“真是命硬，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……等本王收拾完那边的蝼蚁再陪你玩！”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，高泰明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。“高泰明，高泰明！”陈瑶挣扎着要下来，腰间的手却越来越紧。

终于，隐隐约约的光亮印在盖头，高泰明带着陈瑶坠下马。

“高泰明！”陈瑶挣扎着从高泰明怀里出来，有一只手先一步掀开了她的盖头。映入眼帘的，是高泰明毫无血色的脸和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——背后的箭深深没入。“高泰明！”泪水从陈瑶一向平静的眼中洒出。她毫无章法的捂住那伤口，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冰肌玉骨，和身上的婚服融为一体。“高泰明……你不要有事……”

“思思……你今天……很好看……”高泰明的眼中不再恣肆，而是浓浓的眷恋和爱意。他回想起自己初见陈瑶的那一天——

粉雕玉琢的小姑娘。那时她还不是清高冷淡的郡主。那双清灵的眼中，春光明媚惹人醉，一下子就闯进了他心里。

从此，他的心里，除了流云、江河、日月等，多了一个陈瑶。

她的乳名叫思思。高泰明觉得这名字简直是天意：她的一颦一笑，都牵动着他的思绪，让他心里泛起情思。

思思，是“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”，是“只欲栏边安枕席，夜深闲共说相思”，是他对郡主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”的无限思量。

人人都道永安郡主陈瑶，只有他永远叫她陈思思。府里的下人都说高泰明放荡不羁、嚣张不知天高地厚敢这么唤郡主，却不知这是他多年依旧的爱意。

他看见陈瑶流了那么多眼泪，像极了她亲口告诉自己她看不上嫁给他那天，自己在街头哭的泣不成声。

他陪他的陈思思走过十三年，如今，也只能走过十三年了……

他轻轻扣住陈被血浸染的手，余光发现，这里是沅京古桥之一——二十四桥。当年，他就是在这里救了宁华大长公主，迎来人生中的转折。

今天只有残月，没有月光。而上元节的花灯漂在河里，映着陈瑶的婚饰，像极了泛着银辉的月亮。高泰明笑了，笑的很开怀——他的陈思思真的好漂亮。

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……二十思桥……明……月夜……”

陈瑶听见他的话，愣住了。她想到自己在轿子上，数到二十四桥，高泰明就来救她了。原来上天也知道，高泰明，是她的神明吗……

她哭的更凶了：泰明，宁华大长公主取的寓意是“安定平和，坦荡洁净”。可“泰”还是“骄纵、傲慢”，“明”还是《左传》里的“仰之如日月，敬之如神明”，也正是因为这个，陈瑶总唤他“明”。骄傲的神明，才是高泰明啊……

他本可以是傲气不羁的存在，可神明因为她，坠下神坛了。

“思思，下辈子，我一定投胎在富贵人家……你下辈子……嫁我……”高泰明的眼中流下一滴眼泪，那双闪着光的眼睛，暗淡了。

“高泰明！——”

过了良久，撕心裂肺的喊声消散了。二十四桥上，只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少女，轻轻吻着一个黑衣少年。远远看去，二人似乎融为一体，是神仙眷侣。

陈瑶将高泰明背后的箭用力往前推，直到推进自己的心口。“明，这辈子，我也要嫁给你……”

陈瑶缩在高泰明怀里，声音微颤：“下辈子，思思要和你，浪迹天涯……”

 

“高泰明！你想什么呢？”清灵的声音打断了高泰明的思绪。“陈思思！”高泰明猛然回头，发现陈思思站在她面前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。“你怎么了？”“没……没事……”高泰明摸了摸头，“怎……怎么了？”“哦，我想问问你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仙境。”

陈思思脸上有了一丝红晕，很漂亮——春光明媚惹人醉。

高泰明突然笑了。他上前，按住陈思思的肩膀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：——

“当然要和大小姐，浪迹天涯。”